新世界-灵性的觉醒:第四章 角色扮演——小我的多重面貌

当小我需要从他人获取或回避什么的时候,通常会扮演一些角色来满足他的需求。这些需求可能是想在物质上有所获,或是追求权力感、优越感或特殊感以及其他形式的满足——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。通常人们对于他们所扮演的角色是毫无觉知的。因为他们自己与那些角色合一了。有些角色比较隐而不宣,有些角色则非常的明显,只有扮演角色的人自己毫不知情。有些角色只是为了得到别人关注而设计的。小我因他人的关注而成长茁壮,因为别人的关注毕竟是一种心灵能量。小我不知道所有能量的来源都在自己之内,所以它在外面寻求。小我所寻求的不是“临在”的那种无形关注,而是某种外在形式的关注,像认可,赞赏,仰慕或任何其他形式的注意,好让它的存在被认可。

一个害羞而害怕他人关注的人并不是没有小我,而是有一个矛盾的小我:既需要又害怕他人的注意。他害怕的是:关注会以不认同或是批判的形式呈现,也就是说,不但不能增强小我,反而还会贬低它。所以这个害羞的人对于关注的恐惧,就超过他对关注的需求。害羞通常伴随着非常负面的自我认知,那就是认为自己不够好。任何自我的认知感——为自己贴上的各种标签——都是小我,无论主要是以正面的(我最棒了!)还是负面的(我一无是处!)方式展现。在每个正面的自我认知之后,都暗藏了深怕自己不够好的恐惧。在每个负面的自我认知之后,都暗藏了想要一枝独秀或是凌驾他人之上的欲望。看起来非常自信,而且不断追求优越感的小我,后面却是无意识地对自卑的恐惧。相反的,在害羞、觉得自己不够好的小我自卑情结之后,却有着对优越感的强烈渴望。很多人因他们接触到的情况和人物的不同,而在自卑感和优越感之间摆荡。对于内在,你所需要知道并且去观察的就是:当感到比某人优越或在某人面前自惭形秽的时候,那就是你内在的小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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恶棍、受害者、爱人

有些小我在无法得到赞美或推崇的情况下,会选择屈就于其他形式的关注,继而扮演各种不同的角色以得偿所愿。如果得不到正面的关注,它们可能转而选择负面的,比方说,激起别人负面的反应。很多孩子的行为就是源自于此。他们故意调皮捣蛋以取得关注。当小我被活跃的痛苦之身触痛而扩大的时候,这种扮演负面角色的情况特别明显。也就是说,过去累积的痛苦情绪会借由经历更多的痛苦来更新它自己。在追求名声的过程中,有些小我甚至不惜以犯罪手段来达到目的。这些小我借由恶名昭彰和他人的唾弃来寻求关注,它们的心声是:“请你告诉我,我是存在的,我不是无足轻重的。”这种病态的小我形式,只不过是正常小我较为极端的版本。

有一种很常见的角色就是受害者,在这个角色中,小我寻求的关注就是同情或怜悯,或是他人对“我的”问题的兴趣——“我和我的故事”。视自己为受害者是众多小我形式中的一个要素,这些小我形式包括了:埋怨他人,受到攻击,遭受侵犯等等。当然,当编造并认同自己是受害者角色的故事时,我是不希望故事终结的。因此,每个治疗师都知道,小我其实并不想要自己的问题获得解决,因为这个问题已经成为它身份认同的一部分了。如果没有人要听我的悲惨故事的话,我可以在脑海中反复地讲给自己听,然后暗自神伤,我也因此而有了一个身份:一个被生活、他人、命运或是上帝不公平对待的人。它定义了我的自我形象,让我成为“某人”,而这就是小我所要的。

在很多所谓的“罗曼史”刚开始的时候,为了要吸引并且留住小我视为“可以让我快乐、感觉特殊、满足我所有需求”的那个人,角色扮演的游戏是常见的。“我会扮演你要我扮演的角色,而你也要扮演我让你扮演的角色。”对男女双方来说,这是个无需明说,而且无意识的共同协议。然而,角色扮演是很辛苦的,所以这些角色无法无止境地扮演下去,尤其是一旦两人开始生活在一起以后。而当那个角色面具滑落以后,你看到了什么?很不幸的,大多数的情况下,你看到的不是对方本体的真实本质,而是遮掩了真实本质的东西:卸除了角色后赤裸裸的小我,还有它的痛苦之身以及因索求不遂而产生的愤怒。这个愤怒多半又会导向配偶或是伴侣,因为他们不能够移除你内心经年累月的恐惧和匮乏感,而这些恐惧和匮乏感其实是你的小我自我感中固有的一部分。

我们常说的“坠入爱河”,其实大多数的情况下,是小我的欲求(wanting)和需求(needing)的一种强化。你对一个人上瘾了,或是说,你对自己心目中那个人的形象上瘾了。它和真爱一点关系也没有,真爱之中是从无欲求的。西班牙文是最能诚实表达传统之爱的一种语言:te quiero的意思是“我要你”还有“我爱你”。另外一种我爱你的表达方式“te amo”却很少人用,因为它的意思就是清楚的“我爱你”,并不模棱两可。或许这是因为真爱本来就难寻。

放下自我的定义

当部落文化(tribal culture)进展至古文明时,某些特定功能便开始分派给不同的人:统治者、祭司、战士、农夫、商人、工匠、劳工等等。阶级体系于焉产生。通常每个人的功能是天生注定的,它决定了一个人的身份,也决定了他人对自己,甚至于自己对自己的认定。功能变成了角色,但也不纯粹是角色而已;功能变成了一个人的身份,或是对自己身份的认定。当时只有少数的几个存在,像佛陀或耶稣,能够看出社会阶级制度最终是无关紧要的,而且辨识出它是一种与外相的认同。而这种认同,就是人类与他们所受到的制约和昙花一现的事物的认同,会遮盖了闪耀在每个人之内未受制约和永恒不变的光芒。

在当前世界中,社会的结构不如以往严谨,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清楚的定义。当然,即使人们还是被环境制约,但是却不再与生俱来地被赋予一个功能和随之而来的身份。事实上,在现代社会,愈来愈多人对于自己该何所是从,人生的目的又是什么,甚至自己到底是谁,都感到困惑。

当有人告诉我:“我不知道我自己是谁了。”我通常都会恭喜他们。他们会很不解地问:“难道你觉得困惑是好事吗?”我让他们去审查,困惑到底是什么意思?“我不知道”不是困惑。困惑是:“我不知道,但我应该知道。”或是“我不知道,但我需要知道。”你是否可以放下“你应该知道,或是需要知道你是谁”的信念呢?换句话说,你是否能放弃寻找一个概念上的定义以获得自我感呢?你是否能够停止用思考来取得身份认同呢?当你能够放下你应该或是需要知道你是谁的信念时,那份困惑会如何呢?顷刻间它消失了。当你全然地接受你不知道的这个事实,你实际上是进入了一个平安和清明的状态,这个状态是比思考更为接近你真正是谁。经由思想来定义你自己,其实是限制了你自己。

既定的角色

当然,在这个世界上,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功用,这是毋庸置疑的。但就智力和体能方面的能力来说——知识、技能、才干和能量层次等,都是因人而异。真正重要的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的功用是什么,而在于是否过于认同自己的功能,以至受其控制,并且让它变成了你所扮演的角色。当你扮演角色时,你是无意识的。所以当你发觉自己正在扮演角色时,你的体悟就在你和角色之间创造了一个空间。而这正是从角色中获得释放的开始。当你完全地认同一个角色时,就把一种行为模式和你的本质混淆了,然后还会过于严肃地看待自己。你也会自然而然地指派角色给他人,好让他们来配合你的角色。比方说,当你去看一位与其角色完全认同的医生时,对他们来说,你就不是人了,而只是一个“病号”,或只是一份病历。

虽然当前世界中的社会结构不如古代文明时期那么严谨,但人们还是会与一些既定的功能或角色认同,既而让它们成为小我的一部分。这使得人们的互动变得比较不真诚,无人情味而且疏离。这些既定的角色也许给你一个有安慰作用的自我感,但是最终来说,你还是会在它们之中迷失自己。在阶级制度明确的组织中,如军队、教会、政府机构、大型公司,人们很容易就拿他们的功能来作为角色认同。当你在角色中迷失自己的时候,真正人际间的互动就不太可能了。

我们可以称那些既定的角色为社会的原型(social archetypes)。随便举些例子:中产阶级的家庭主妇(不像以前那么普遍了,不过还是很常见),强硬阳刚的男性,眉眼勾魂的女子,离经叛道的艺术家或表演者,有文化素养的人(在欧洲常见的角色),这些人炫耀他们对文学、艺术、音乐的知识,就像其他人炫耀昂贵的服饰或名车一样。还有一个相当普遍的角色:成人。当你扮演那个角色的时候,你把自己和生命都看得非常严肃。而自由自在、无忧无虑和欢乐都不是这个角色的一部分。

20世纪60年代创始于美国西海岸然后蔓延至整个西方世界的嬉皮运动,就是源自于一些年轻人拒绝社会的原型和角色,同时也拒绝既定的行为模式,还有奠基于小我的社会与经济的结构。他们拒绝扮演父母和社会强加于他们身上的角色。重要的是,当时嬉皮运动和恐怖的越战是同步的。越战中,超过5,7000名美国青年和300万名越南人命丧战场,这个事件让大家看到了社会系统以及潜藏其下心态的疯狂。在20世纪50年代,大多数的美国人都极力遵循某种特定的思想和行为,而在60年代,好几百万人开始从集体概念的身份认同中撤离,因为这个集体概念的病态疯狂是如此的明显。嬉皮运动代表着迄今为止,在人类的心灵中最为严峻的小我结构已经开始松懈了。嬉皮运动逐渐由盛而衰,但是它却留下了一个缺口,而且还不仅仅是在参与运动的人们当中。这个缺口,使得古老的东方智慧和灵性传统得以转移至西方,同时在全球人类意识的觉醒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。

临时扮演的角色

如果你够觉醒也够觉知,而能观察到你是如何与其他人互动的,你也许会觉察到,对于不同的人,你说话的方式、态度和行为都会有所不同。刚开始的时候,也许在别人身上观察比较容易;然后,你逐渐地可以在自己身上观察到。你对一位公司老总说话的方式,也许和你对清洁工说话的方式有细微的不同。你对孩子说话的方式也和对成人不同。为什么呢?你都是在扮演角色。无论是与公司老总、清洁工或是孩子说话时,你都不是真正的自己。当你到一家商店去买东西,或是当你进入一家餐馆、银行、邮局的时候,你会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既定的社会角色。你成为顾客,而说话和行动也就像个顾客。同时,那些扮演销售人员或餐馆服务生角色的人,也会把你当顾客来对待。既定范围内被制约的行为模式就在两个人之间进行,也因此决定了双方互动的本质。在互动的,不是两个人,而是两个心理概念上的形象在互动。人们愈是认同于他们个别的角色,他们的人际关系就愈加地不真诚。

你心理的那个形象不但是关于那个人是谁,同时也是关于你自己是谁,特别是对于与你互动的那个人来说。所以你并不是和那个人在来往,而是你自己心目中的你,和你心目中的他在来往,对方也是。你心智所创造的那个概念形象,与它所创造的另一个人的概念形象在来往。另外那个人的心智可能也是在做同样的事,所以两人之间小我互动,实际上是心智所制造的四个概念上的身份认同在互动,而这些身份认同最终都是幻相。难怪人际关系中有那么多的冲突,因为这都不是真正的人际关系。

手掌流汗的和尚

关山这位禅师,即将要主持一个名门望族的丧礼。当他站在那里等待省长和其他王公贵族到达时,他注意到他的手掌心因流汗而潮湿。

第二天他召集了所有的弟子,坦承自己还未具备资格成为一位真正的老师。他对弟子解释说,他发现自己无法对所有人一视同仁,无论对方是乞丐或是国王。他还是无法超越社会角色和概念上的身份认同,而看到众生的平等性。于是他飘然离去,成为另外一名大师的弟子。八年之后,他开悟了,并且回到原来的学生身边。

角色中的快乐和真正的快乐

“你好吗?”“很棒!再好也不过了!”这是真的还是假的?

很多情况下,快乐是人们扮演的一个角色,在那个微笑的假相之后,其实暗藏许多痛苦。当不快乐被微笑的表象和光亮洁白的牙齿遮盖的时候,当你对他人(甚至自己)否认你很不快乐的时候,抑郁、崩溃和过度反应都是常见的事。

“很好啊!”(just fine)这在美国是小我经常扮演的角色。但在其他的国家,对一般人来说,感觉很差或是看起来很糟糕是司空见惯的事,所以这种现象也比较被社会接受。也许有点夸张,但是我听说在某个北欧国家的首都,如果你在街上对陌生人微笑的话,有可能被误认为是酒醉后的行为而遭到逮捕。

如果你觉得不快乐的话,你首先必须要认可它的存在。但不要说:“我不快乐。”(I am unhappy,直译为:我是不快乐的)。不快乐和你是什么没有任何关系。你要说:“我内在有不快乐的情绪。”然后去审查它。你的不快乐可能跟你所在的某种情境有关。也许你需要采取行动改变这个情境或是抽身而出。如果形势比人强,那就面对现实,然后说:“嗯,现在,就是这样了。我不去接纳它,就会让自己很惨。”不快乐的主要肇因从来都不是情境,而是你对它的想法。去觉察你所思考的内容。把你的想法和情境分开,情境就是情境,它永远是不偏颇的。情境或事实在那里,而你对它的想法在这里。谨守事实,不要编造故事。比方说:“我完蛋了!”就是故事。它限制了你,使你无法采取有效的行动。“我银行存款只剩五毛钱了!”就是事实。面对事实总会带给你力量。注意去觉察:你所思所想的,在很大的程度上会产生你所感觉到的情绪。看到你的思想和情绪之间的连带关系,不要让自己变成你的思想和情绪,而是要成为它们背后的那个觉知。

不要去寻求快乐。如果你寻求它,你是找不到的,因为寻找这个动作是和快乐对立的。快乐永远难以捉摸,但是从不快乐当中解脱是当下可及的。只要你愿意面对现实,而不依据事实来编造故事。不快乐遮盖了你自然状态下的福祉和内在的平安,而后者是真正快乐的源头。

为人父母:角色还是功能

在和孩子说话的时候,很多成人都会开始扮演角色。他们使用一些孩子气的字句和语调,以高姿态和孩子说话,对孩子并不平等视之。你暂时知道的比孩子多或是你此刻比较高大的事实,并不意味孩子就与你不平等。大多数的成人,一生当中,总会有一段时间是身为父母的,这是一个非常普遍的角色。而最重要的问题是:你是否能够善尽父母的职能,而且游刃有余,但是又不与这个职能认同,也就是,不让它成为你所扮演的一个角色?父母职能的一部分就是要照顾孩子的需要,防止孩子受到危害以及有时要告诉孩子何者该为、何者不为。然而,当身为父母变成了一种身份认同的时候,而你的自我感可能全部或是大部分都是从它而来的话,做父母的职能很容易就会被过度地强调,夸大,而且掌控了你。你对孩子的付出,可能超过他们所需,因而变成溺爱;防止他们受到危害,也可能会变成过度保护,并且妨碍了孩子们自己去探索这个世界和尝试不同事物的需要。告诉孩子何者该为、何者不为,最后可能会演变成控制、压抑。

尤有甚者,由角色扮演而导致的身份认同,可能在那些特定功能的需要早已过时之后,还继续存留。甚至当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了,父母还是无法放下身为父母的角色。他们无法放下被孩子需要的那种心理需求。即使他们的孩子都已经四十岁了,父母还是没有办法放下这种观念:“我知道什么对你最好!”他们还是强迫性地扮演父母的角色,所以父母孩子之间就不会有真诚的关系。父母靠这个角色来定义自己,所以当他们不用再需要善尽父母职责的时候,他们无意识地害怕失去身份认同。如果,想要控制或是影响已经成人的孩子行为这个意图受到了阻碍(通常都会),他们会开始批评或表示不以为然,或是让孩子感到愧疚,这都是无意识地试图保有他们的角色、他们的身份认同。表面上看来,他们是关心孩子(他们也自认为如此),但是他们真正关心的是:能否保有自己所认同的角色身份。所有小我的动机都是为了加强自我以及维护自我利益,而有时候它伪装得太好了,即使是小我在运作的这个人本身都没有觉察到。

一个认同于父母角色的母亲或父亲,有时也会尝试经由他们的孩子来让自己更圆满。小我为了填补恒常的空虚匮乏感,因而需要去操控别人,孩子这时就会首当其冲。如果操控孩子的强迫冲动之后的那些最为无意识的假设和动机,都被带到意识层面并且公诸于世的话,可能八九不离十是这样的:“我要你达到我不曾达到的成就;我要你在这个世界上扬眉吐气,所以我也可以借由你而扬名立万。不要让我失望。我为你牺牲了这么多。我对你的不以为然就是有意要让你感到愧疚而且不舒服,所以你才会遵照我的意愿行事。我当然知道什么对你是最好的,这点毋庸置疑。我爱你,而且也会一直爱你,只要你做的,都是我认为对你有益的事情。”

当你把这种无意识的动机带到意识层面时,你很快就可以看出它们是多么地可笑。在这些动机之后的小我此刻无所遁形,而且它的功能失调也显露无遗。有些向我咨商的父母会突然发现,“我的天哪,这就是我一直在做的吗?”一旦看到你正在做或是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事情时,你也可以看出它的徒劳无功,而那个无意识的模式就会自动结束。觉知就是最好的转化媒介。

如果你的父母就是这样对待你,千万别跟他们说他们是无意识而且被小我掌控的。这样做可能会让他们更加地无意识,因为小我会采取防卫的立场。你能够看出那是他们的小我,而不是真正的他们时,就已经足够了。小我的模式,即使是持续了很久的时间,当你的内在不再抗拒它们的时候,有时会奇迹般地消失。抗拒只会给它们更新的力量。即使它们不消失,你可以用慈悲心来接纳你双亲的行为,不需要对它们做出反应,也就是说,不需要认为这些行为是冲着你来的。

在此同时,你也要觉察到自己对于父母行为的反应模式背后(通常都是根深蒂固的而且习惯性的),有什么样无意识的假设和期待。“我的父母应该要认同我的作为。他们应该要理解我,同时接纳我的本来面目。”真的吗?为什么他们应该要这样?事实就是:他们没有这么做,因为他们做不到。他们进化中的意识,还没有量子跳跃到觉知的层面。他们还无法不去认同他们的角色。“是的,但是除非有他们的认同和理解,我无法对自己的本来面目感到快乐和满意。”真的吗?他们认同你或不认同你,真的会对你的本来面目造成差异吗?所有这种没有被审查过的假设,创造了很多负面的情绪,还有很多不必要的不快乐。

要保持警觉。你心智中来来去去的思想,是否有些是来自你父亲或母亲,而且已经被你内化的声音?它们会说:“你不够好。你永远不会有什么成就。”或是以其他形式的批判或论断出现。如果你有觉知的话,你就会认出来这个在你脑袋里的声音就是:一个被过去所制约的旧思想。如果你有觉知的话,你不会需要再去相信你所思考的每一个念头。它只是一个旧的思想罢了,如此而已。觉知就意味着临在,而只有临在能够化解你内在无意识的过去。

“如果你认为自己已经开悟了,”阿玛斯(Ram Dass,译者按:《钻石途径系列》作者)说,“去和你父母住一个星期看看。”这是个非常好的建议。你和父母的关系不但是你最初的原始关系——为其他后来的人际关系设定了基调,它也是一个测试你临在程度的好方法。在一份关系中,如果双方过去有很多纠葛,那么就必须要更为临在,否则,你们会被迫一而再、再而三地重演过去。

有意识的受苦

如果你有年幼小孩的话,尽可能地给他们帮助、指导和保护,但是更重要的是,要给他们空间——存在的空间。他们虽然经由你而来到这个世界上,但是你并不“拥有”他们。“我知道什么对你是最好的”这种信念,在孩子很小的时候也许是对的,但是等到他们渐渐长大之后,就越来越不正确了。你对孩子的生活应该如何展开有愈多的期盼,你就会更加地停留在你的心智中,而不是为他们保持临在。就像所有其他的人一样,他们终究会犯些错误,也会经历到某些形式的痛苦。事实上,从你的角度来看,他们可能是犯错了。但对你来说是错误的,对孩子来说,却可能正是他们需要去做或是经历的。尽可能地给他们帮助和指引,但是要明白,有的时候还是要允许他们犯一些错误,尤其是在他们快成长为成人的时候。不但如此,有时你甚至还需要允许他们去受苦。他们的痛苦可能是毫无理由的,也有可能是他们自己犯错的后果。

如果你能免除你孩子所有的痛苦,不是很棒吗?不,不是的。如果不经历一些苦难的话,孩子就无法进化为成人,而且会很肤浅,只会与外在形式的东西认同。受苦会驱使你往内心深处走去。矛盾的是,受苦是由认同于外相造成的,但是受苦也会减少对外相的认同。受苦大部分都是小我造成的,但受苦最终会导致小我的陨灭。不过,你必须要有意识地受苦,这种情形才会发生。

人类注定是要超越痛苦的,但是小我可不这么想。小我很多错误假设中的一个就是(也是它众多谬思中的一个):“我不应该受苦。”有的时候这个思想还会转移到与你亲近的人身上:“我的孩子不应该受苦。”这个思想本身就是痛苦的根源。受苦其实有一个崇高的目标:意识的进化提升和小我的灰飞烟灭。十字架上受苦的那个人其实是一个原型的表征。他代表着所有的男人和女人。只要你抗拒受苦,这个过程就会更加地漫长,因为抗拒会创造更多的小我来让你消灭。然而,当你接受痛苦的时候,因为你是有意识地受苦,这个事实就会导致那个过程的加速进化。你能够接受自己受苦,也可以接受其他人受苦,比如说你的孩子或双亲。在有意识的受苦之中,转化就已然存在了。受苦的熊熊火光就转变成了意识之光。

小我说:“我不应该受苦的。”这个思想会让你更加地受苦。它是对事实的扭曲,始终是自我矛盾的。真相就是:你必须对受苦说:“是的!”然后才能去超越它。

有意识地为人父母

很多孩子对他们的父母暗藏了愤怒和不满,主要的原因就是彼此关系的不真诚。无论父母是多么有意识地在扮演好自己的角色,孩子内心深处都渴望父母和他们相处时,能够像一个“人”,而不是在扮演角色。对你的孩子,也许你尽全力做好、做对了每一件事,但是你再怎么尽力都不够。事实上,如果你忽视了本体(being),你做(doing)再多都不够。小我对本体一无所知,而且深信借由不断地“做”,你最终会获得拯救。如果你在小我的掌控下,你会相信:借由不断地“做更多”,你最终会累积足够的“作为”,让你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上觉得圆满。但事实不然。你只会在“做”之中迷失了自己。我们整个人类文明已经在“做”之中迷失了,由于“做”并没有根植于“本体”,所以一切作为都是无用的。

那么,你如何把本体带入繁忙的家庭生活,还有你和孩子的关系中呢?关键就是要关注你的孩子。所谓关注,有两种。一种是我们称之为以外相为基础的关注。另外一种是无形的关注。以外相为基础的关注始终是与“做”和“评价”有关的。“你做功课了没?吃晚饭!把你的房间收拾好!刷牙!做这个!不要做那个!快点准备好!”

接下来我们又要做什么?这个问题基本上总结了很多人家庭生活的样貌。以外相为基础的关注当然是有必要而且正当的,但是如果你和孩子的关系就仅止于此的话,那么关系中最重要的一个向度就丢失了,“本体”就完全被“作为”所蒙蔽。就像耶稣说的:“只关心世上的事。”无形的关注是与本体的那个面向不可分割的。它是如何运作的呢?

当你看着孩子,倾听,碰触或是帮助他们做一些事的时候,你要保持警觉、定静,完全地临在,除了当下时刻的本然面貌之外,不期盼任何其他的东西。这种方式会让你创造一个属于本体的空间。在那一刻,如果你临在的话,你并不是一个父亲或母亲。你就成为倾听、观看、碰触甚至说话的那个警觉、定静和临在。你就是那个在作为之后的本体(being)。

认出(recognize)你孩子的本体

你是人(Human Being)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?对生活的掌控不在于控制,而是在人性(human)和本体(being)之间找到平衡。母亲、父亲、先生、太太、年轻、年老、你扮演的角色、你提供的功能,无论你做什么——都是属于“人”的范畴。这个范畴有它自己的地位,并且需要得到尊崇,但是它的本身,对一个圆满的、真正有意义的人际关系或是生活来说,是不足够的。无论你多么努力地尝试,或是你的成就如何,只有人性(human)是不够的,你还需要本体。本体是可以在意识本身的定静和专注的临在中求得的。那个意识就是你的本质。人(human)是外相,本体(being)则是无形无相的。两者不可分割,而且是相互交织的。

就“人”的层面而言,你毫无疑问地比你的孩子优秀。因为你比较高大、强壮,知道的也多,而且能做更多的事。如果你所知道的只限于这个层面,当然会觉得比孩子来得优秀,即使是无意识的。而且,你也会无意识地,让你的孩子觉得样样不如你。在你和孩子之间没有平等,因为你们的关系当中只看外相,而单就外相而言,你们两个当然不平等。你也许很爱你的孩子,但是你的爱只是人类的爱,也就是说,有条件的,占有的,会间断的。只有超越了外相,在本体之内,你们是平等的,而只有当你在自己的内在找到了那个无形无相的向度之后,你们的关系才有真爱在其中。那个临在中的你,那个永恒的“本我”,就能够在另一个人之中辨识出他自己。而对方(在这里就是你的孩子),会感觉到被爱,也就是说,感觉到他的本体也被认出来了。

爱就是在他人之内辨识出你自己的本体。而对方的“排他性”就会因此在纯粹人类的范畴(外相的范畴)中被揭露为幻相。每个孩子都渴望被爱,其实是渴望被认可,不是在外相的层面,而是在本体的层面被认可。如果父母认可的只是孩子作为人类的面向,而忽视本体的面向的话,孩子就会感到与父母的关系有所不足,缺乏一些绝对重要的事物,于是在孩子心里就会累积痛苦,有时甚至是无意识地对父母怨恨不满。“为什么你不能认可我?”这好像就是孩子的痛苦或怨恨的心声。

当其他人认出你本体的时候,经由你们两人,那份认可就把本体的向度更加完整地带到这个世界上来。那就是可以救赎这个世界的爱。我所说的这些,是针对你和你孩子之间的关系,当然,这同样地适用于所有的人际关系。

我们常听说“神就是爱”,但这并不是绝对地正确。神就是至一生命,在无数的生命形式之内但却又超越它们。而爱却隐含着二元对立:爱和被爱,主体和客体。所以,所谓“爱”,就是在二元对立的世界中,辨识出合一。而这就是神在有形有相的世界中诞生了。爱使得这个世界不那么世俗化,密度不那么浓稠,也让神圣的面向,也就是意识本身的光亮,更加地从这个世界中通透出来。

放弃角色扮演

我们每个人在此要学习的生活艺术中,最重要的一门课就是:在任何情况下,做好你需要做的事,但是不要让它成为你所认同的一个角色。如果你的行动都是为了行动本身,而不是用来保护、加强或是顺从你角色的身份认同的话,那么无论你做什么,你的力量都会非常地强大。每一个角色都是虚构的自我感,经由它,所有的事都变成是针对个人的,而且还会被心智制造的“渺小我”(little me)和它当时扮演的角色给腐化和扭曲了。在这个世界上,有权力地位的人,像政客,电视人物,商业和宗教的领袖,除了少数几个特立独行的例外,他们大部分都完全地认同自己的角色。他们也许被视为是VIP(重要人物),但是他们不过都是小我游戏中无意识的参与者,这个小我的游戏看起来是如此地重要,但最终还是缺乏真正的目的。用莎士比亚的话来说,它不过是“一个白痴诉说的故事,充满了噪音和愤怒,无足轻重”。令人惊讶的是,莎士比亚没有看过电视就能够获致这样的结论。如果这个地球的小我戏码有任何目的的话,这个目的也是间接的:在这个地球上创造更多的痛苦。虽然绝大多数的痛苦都是小我创造的,但它最终却是会毁灭小我的。痛苦就是用来烧尽小我的火焰。

在不同角色扮演的人格世界中,有少数人不会投射心智制造的形象到外界,他们是从较深入的核心本体之中来运作的,他们只是简单地做自己,不会妄自尊大(这些人有的时候也会出现在电视、媒体和商业界)。他们如此地出类拔萃,是真的唯一为这个世界带来一些改变的人。他们会带来新的意识。无论他们做什么,都会获得力量,因为他们的作为是和整体的目的一致的。然而他们的影响却远超过他们的所作所为,也远超过他们的功能。他们单纯的临在——简单、自然、不做作,无论谁和他们接触都会感受到他们转化的力量。

当你不扮演角色时,你的所作所为就没有自我和小我掺杂在其中,也就没有隐含的目的(secondary agenda):保护或是强化你的自我。因此,你的行动会有更大的力量。你会全神贯注在当前的情况上。你与它合一。你不会想借由它而成为什么特定的人。当你完全是你自己的时候,你是最有力量、最有效率的。但是,不要试着去做你自己。那又会成为另外一个角色了。那个角色是:“本然的、自发性(spontaneous)的我。”一旦你试着想要成为特定的人物,你又是在扮演一个角色了。“做你自己”是一个很好的忠告,但是它也很可能误导你。心智会插进来说:“我来看看,我如何才能做我自己呢?”然后,你的心智就会制定出“我如何才能做我自己”的某种策略。这又是另一个角色了。“我如何才能做我自己呢?”这个问题事实上是错的。它意味着你必须要“做”一些事情才能成为自己。然而这个“如何”在这里是不适用的,因为你已经是你自己了。不要在“你已经是”的那个基础上,再加上不必要的负累。“但是我还不知道我是谁呢!我不知道做我自己是什么意思!”如果你可以完全接受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件事情的话,那么剩下来的就是你是谁的真貌了——那个在人性之后的本体,纯粹潜能的领域(field of pure potentiality),而不是一些已经被定义了的东西。

放弃定义你自己——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来说。你不但不会灭亡,反而还会重生。同时,不要在意别人怎么定义你。当他们定义你的时候,他们其实是在为自己设限,所以这是他们的问题。当你与他人互动的时候,不要只是扮演一个角色或提供一个功能,而要成为一个有意识临在的领域。

为什么小我要扮演角色呢?这是因为一个未受验证过的假设、一个基本的谬误、一个无意识的思想。那个思想就是:我是不够的(I am not enough)。接下来就是其他无意识的思想:我需要扮演一个角色,所以我可以得到让我能全然成为自己的东西;我需要得到更多,所以我才能成为更多。但是你无法成为比你之所是更多,因为在你身体和心理的形相之下,你是与生命本身合一的,与本体合一的。在外在的形相上,你会而且始终都会次于某些人,或是优于某些人。但在本质上,你不会次于或是优于任何人。真正的自尊和谦卑都是从这份了悟中升起的。在小我的眼中,自尊和谦卑是矛盾的。在真理中,它们是并无二致的。

病态的小我

无论以何种形式展现,从更广义的角度来看,小我本身就是病态的。当我们看一下古希腊文里面的这个字:病态(pathological),我们就会发现这个字对小我来说再适用也不过了。虽然这个字通常是来描述一种疾病的状态,它是从pathos这个字根而来的,意思是受苦。当然,佛陀在2600年前就已经发现了:人类状况的特征就是受苦。

然而,那些在小我掌控之下的人,并不能辨识出受苦是痛苦的,还认为它是在任何特定的状况下唯一合理的反应。盲目的小我是无法看到它在自己和其他人身上所加诸的痛苦。不快乐就是小我创造的一种广为流传的心理——情绪疾病。它是地球环境污染的内在对应。像愤怒、焦虑、仇恨、怨怼、不满足、羡慕、嫉妒等负面情境,已经不被视为是负面的了,反而被合理化并且进一步被曲解为:这不是我们自己创造的,而是其他人或是一些外在因素所造成的。“你要为我的痛苦负责。”这是小我的暗示。

小我无法分辨一个状况本身,和我们对那个状况的解释及反应,这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。你可能说,“多么糟糕的一天啊!”但你并不了解,那个寒冷、风和雨或是任何让你有反应的情境本身,并不是糟糕的。它们就是那个样子。真正糟糕的是你的反应,你内在对它们的抗拒,还有因抗拒而产生的情绪。用莎士比亚的话来说就是:“没有所谓的好或坏,而是我们对它的想法造成了好坏。”尤有甚者,小我还把受苦和负面反应曲解为乐趣,因为就某种程度而言,小我本身在其中获得了强化。

举例来说,愤怒或怨恨,因为会增加分离感,加强对他人的分别心,而且会创造一个看起来无比坚固的心理立场:“我是对的!”所以它们可以极为有效地强化小我。当你被这些负面情绪占有的时候,如果可以去观察你身体内在生理方面的变化,你会发现这些情绪是如何地妨碍心血管、消化和免疫系统以及其他身体功能的运作。如果你能够观察到这些变化的话,那么你就会很清楚地看到:这些情绪实际上真是非常病态的,它们是一种形式的受苦,毫无乐趣可言。

每当你处在一个负面状态的时候,你的内在其实有一部分是在寻求负面的事物,并且视它为乐趣,或是相信它可以帮助你得偿所愿。要不然的话,谁会一直抱持着负面情绪不放,让自己和其他人都陷入惨境,而且在身体上创造疾病?因此,每当你发现自己内在有负面心态时,如果那一刻你能够了解到:在你之内有一部分是把这些负面事物视为乐趣,并且相信它是有用的,那么你就已经直接地觉察到你的小我了。当这种情形发生时,你的认同就从小我转到了觉知。这也意味着小我在缩减,而觉知在增长。

如果在负面情绪中,你当时就能够了解到:“此刻我正在为我自己创造痛苦。”这份觉知,就足以让你超越被制约的小我状态和它所产生的反应的限制。随觉知状态而到来的无限可能性将被开启,让你看到有其他更具智慧的方式来应对任何情况。在那一刻,当你看到了你的不快乐是缺乏智慧的时候,你就能够自由地放下这个不快乐。负面心态是不明智的,它总是来自于小我。小我也许很聪明,但是它没有智慧。小聪明会追求它自己小小的目标。而智慧却能够看见联结所有万事万物的较大整体。小聪明是被自我利益所驱使的,而且它非常地短视近利。多数的政客和商人都很聪明,但很少是有智慧的。利用聪明而获得的东西都是短暂的,而且最后总是会导致自我挫败。聪明导向分离,智慧包容万物。

像背景般的不快乐

小我创造了分离感,而分离感则创造了痛苦。由此可见,小我是如此地病态。除了那些明显的负面情绪如愤怒、仇恨之外,还有一些比较细微的负面情绪的形式,它们是如此地稀松平常,通常不会被视为是负面的。比如说:不耐烦、烦躁、神经紧张,还有“受够了”。它们构成了那个不快乐的背景基调,而且是很多人主要的内在状态。你需要非常的警觉,而且绝对地临在,才能够侦察到它们。当你能够侦察到它们的时候,那就是觉醒的时刻,也是与心智脱离认同的时刻。

有一个最常见的负面状态,也许正因为它是如此地稀松平常,所以很容易被人忽略。也许你对它也很熟悉。你是否常常经历一种不满足感,它很难描述,只能说它是一种像背景般的怨怼?它可能有针对性,也可能没有特定的针对性。很多人生命的绝大部分都在这种状态中度过。他们是如此地与这种状态认同,以至于无法退后一步而看清楚它。位于那种感觉之下的,是我们无意识地持有的一些信念,也就是说:思想。你的这些思想,就如同你在睡觉时做的梦一样。换句话说,你不知道你在思考,就如同做梦的人不知道他在做梦一样。

这里是一些最常见的无意识的思想,它们为那种不满足的感觉或是背景基调的怨怼煽风点火。我下面列出来的是这些思想的基本架构,我删除了它的内容,因为这样看起来比较清晰。当你生活的背景基调中有不快乐的情绪时(有时不是在背景,而是已经展现出来了),你可以看看是下面的哪一个思想架构在运作,同时可以根据个人的情况把内容填进去。

● 在我生命中需要发生一些事情,我才能因此而感到平静(快乐、满足等等)。我很生气这些事情还是没有发生,也许我的怨怼最后可以让它发生。

● 过去有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,我很生气。如果它们没有发生的话,我现在就可以感到平静。

● 有些不该发生的事情现在正在发生,而它妨碍了我此刻的平静。

这些无意识的信念常常还会导向一个特定的个人,因此“发生的事情”就变成了“一个人做的事”:

● 你应该做这个或那个,那样我才可以平静下来。我很生气你还是没有做。也许我的怨怼会促使你去做它。

● 你(或是我)过去做的,说的,或是没做的事,让我现在无法平静下来。

快乐的秘密

以上这些都是假设,而且是未经审查的、与现实混淆的思想。它们是小我编造出来的故事,让你深信你此刻不能平静或是不能完全做你自己。平静的状态和做你自己是同一回事。小我说:也许未来的某一天,如果某些特定的事,或是其他的事情能发生,或是我可以得到这个,或是成为那个的话,我就能够平静下来。它或许会说:因为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,我永远都无法平静。你可以去倾听所有人的故事,然后发现它们都可以有一个相同的标题:“为何此刻我无法平静”。小我不知道你唯一可以平静下来的机会就是此刻。或者其实它是知道的,但是它害怕你发现这个事实。毕竟,平静就是小我的终结。

如何在此刻就能平静下来呢?与当下时刻和平共处。当下时刻就是生命的游戏场,它无法在别处游戏。一旦与当下时刻和平共处之后,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,你可以做什么或是选择去做什么,或是说:生命要经过你做什么。有几个字可以表达生活艺术的秘密,也是所有成功和快乐的秘密:与生命合一。与生命合一就是与当下合一。然后你就会明白,其实不是你在活出生命,而是生命经由你活出来。生命是舞者,而你是舞步。

小我喜爱它对现实(reality)的憎恨。现实又是什么?现实就是本然(whatever is)——不论它是什么。佛陀称之为“tatata”——生命的如是(the suchness of life),它不过就是当下时刻的如是。对如是的反抗是小我最重要的特征之一。它创造了小我赖以兴旺的负面状态以及它所喜爱的不快乐。这样做的时候,你让自己和其他人受苦,却毫不知情,也不知道你是在地球上创造地狱。无意识生活的本质就是:创造痛苦而浑然不觉——也就是完全在小我的掌控之中。小我对于辨识它本身以及它所作所为的能力之差,令人咋舌而不可置信。它会去谴责别人的行为,但却完全看不见自己也在做同样的事。当别人指出来的时候,它会以愤怒的否认、狡辩和自圆其说的方式来扭曲事实。不但大家这么做,企业组织甚至政府也都是这样。如果上面这些方式都不管用,小我会恼羞成怒地诉诸谩骂,甚至暴力的行为——动不动就诉诸武力。我们现在就可以理解耶稣在十字架上所说的具有深度智慧的话:“宽恕他们,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”

若想要终结几千年来加诸在人类情境中的悲惨状况,必须要从你自身开始,在每一刻都要为自己的内在状态负责。每一刻指的就是当下。问自己:“此刻我的内在是否有任何负面的感受?”然后,保持警觉,关注你的思想和情绪。注意那些较低程度的不快乐,无论它们是以何种我先前提过的形式存在,例如:不满足,神经紧张,“受够了”,等等。注意试图要合理化或是解释这些不快乐情绪的思想,它们其实是不快乐的肇因。在你觉察到自己内在的负面状态的那一刻,并不表示你失败了,你其实是成功了!在觉察发生之前,你是与内在状态认同的,而这样的认同就是小我。觉知来临之后,你就脱离了与思想、情绪和反应的认同了。不要把这种情形和否认混为一谈。你可以感知到思想、情绪和反应,而当你感受到它们的那一刻,认同的解脱会自然地发生。你的自我感以及你是谁的自我认知,就会有所转化。在此之前,你是你的思想、情绪和反应;现在你是那个觉知了——观照这些状态的有意识的临在。

“有一天我要从小我中解放出来。”是谁在这样说?当然是小我。从小我中解放出来其实不是件大事,只是小事一桩。你所需要做的就是:在你的思想和情绪发生的时候,对它们有所觉知。这不是一件要“做”的事,只是要警觉地观照。这样说来,你是无法“做”任何事来脱离小我的。当转变发生的时候,就是从思考到觉知的转变发生时,有一个比小我的小聪明更大的智性会开始在你的生活中运作。经由觉知,情绪,甚至思想都不会是个人化的了。它们不具个人色彩的本质会自然流露。在它们之间,再也没有一个“我”了。它们只是人类的情绪,人类的思想。你个人全部的历史,原来最终也不过是一个故事,一堆思想和情绪罢了!它们会成为次要的,而且不会再霸占你意识的前端了。它不会再成为你自我感的基础。你就是临在之光,比任何思想和情绪都还要深沉,而且是在它们之前就存在的觉知。

小我的病态形式

如同我们所见的,如果我们广义地使用“病态”这个字眼来表述功能失调和受苦,那么,小我的本质就是病态的。很多心理的疾病,其实都包括了在正常人身上也同样会发生的小我特质。不同的是,在心理有病的人身上,这些特质变得如此地明显,所以它们的病态本质显露无遗,除了受苦者本身之外,没有人看不出来。

举例来说,很多正常人有时会说一些谎言,好让自己看起来更重要,更特殊,同时强化他们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。他们说的包括:他们认识某某人,他们的丰功伟绩,他们的能力与财富,还有其他各种小我用来认同的东西。然而,小我的不足感,以及要有更多或是成为更多的需求,会驱使一些人习惯性和强迫性地说谎。他们告诉你关于他们自己的事,也就是他们的故事,绝大多数都是幻想出来的,只是小我虚构的门面,让它自己感觉比较殊胜。这些华丽而膨胀的自我形象有时也许可以愚弄他人,但是不会太长久。很快地,大多数的人都会看出来它们全是虚构的。

被称为“妄想精神分裂症”的心理疾病(或简称“妄想症”),基本上就是一个小我的夸大形式。它通常包括了一个心智虚构的故事,用来佐证病人持续在心底深处感受到的恐惧。故事主要的成分就是他们相信某些人(有时是很多人,甚至所有人)在算计他们,或是有阴谋要来控制或杀死他们。故事本身通常会有内在的一致性和逻辑性,所以有时把其他人也骗得相信了。有时某些组织,甚或是整个国家,在他们的根本基础上都会有妄想的信念系统。小我的恐惧和对他人的不信任,还有“排他”倾向,会让它聚焦在它所认知到的错误上,并且把这些错误视为他人的身份。这种情形稍微过度时,就会让别人成为小我眼中“没有人性的野兽”。小我是需要别人的,但是它的两难困境就在于,它内心深处是仇恨并且害怕其他人的。沙特说:“地狱就是他人。”就是小我的心声。患有妄想症的人会深刻地感觉到那个地狱,但是对其他人来说,只要小我模式还在他们之内运行,他们多少都能感受到。你的小我愈强,你就愈会感觉到其他人是你生活当中痛苦的主要来源。同时,你也很可能会让其他人的生活同样地困难。当然你是看不到的,因为,看起来好像总是别人在这样对待你的。

我们称为“妄想症”的心理疾病也会表现出另外一个症状,也是每个小我都有的成分,但是在妄想症患者身上是比较极端的形式。患者愈是看到自己被他人迫害、跟踪或威胁,他就愈会把自己想象成宇宙的中心,其他的人、事、物都是随着他而起舞。同时他会觉得自己格外地重要和特殊,因为他幻想有那么多人把注意力都聚焦在他身上。他的受害者情结和被那么多人错待的感觉,让他觉得自己格外地特殊。在形成他幻觉系统基础的故事中,他常常赋予自己两种角色,一个是受害者,一个是有潜力的英雄,即将拯救这个世界或是击败所有邪恶的力量。

种族、国家和宗教组织的集体小我也常常有很强的妄想成分:我们和邪恶的“他人”对抗。这也是人类受苦的众多起因之一。西班牙的宗教法庭、起诉并焚烧异教徒和“女巫”,还有导致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、美苏之间的冷战、美国20世纪50年代的麦卡锡主义、中东长久以来的暴力争端,这些都是被极端的集体妄想症所操控的人类痛苦的戏剧事件。

个人、团体和国家如果愈加地无意识,小我的病态就愈可能以肢体暴力的形式展现。当小我试图坚定它的立场,证明自己是对的而对方是错的,它会使用一种非常原始但却很普遍的方式——暴力。对非常无意识的人来说,争吵很容易就会引发肢体暴力。争吵是什么?就是两个人或很多人都在表达他们的意见,但是彼此的意见相左。每个人都与构成他们意见的思想如此地认同,以至于这些思想变得如此强硬而成为心理的立场,而且他们都投注了自我感在其中。换句话说,身份认同和思想合并了。在这种情形下,当维护我的意见(思想)的时候,我感觉是在防卫我自己,我的表现也如此。无意识地,我会感觉自己好像在为生存而战,我的行为也是如此,所以我的情绪自然会反映出这个无意识的信念。它们变得非常地紊乱。我很烦恼、愤怒,防卫性或是攻击性很强。我需要不计一切代价获取胜利,否则我就会灭亡。这是一个幻相。小我不知道你的心智和心理上的立场与你的本质毫无关系,因为小我就是未受观测的心智本身(unobserved mind itself)。

在禅宗里他们说:“不要寻找真理。只要停止重视(cherish)意见就好了。”这是什么意思?放下对心智的认同,那么你超越心智的本质就会自动浮现。

工作——小我存在与否

很多人都有不受小我控制的时刻。在某些领域有特殊成就的人,就有可能在他们工作的时候,完全或是大部分地从小我中解脱。他们可能毫不知情,但是他们的工作本身已经成为一种灵性的修持了。他们大多数都是在工作的时候非常的临在,而在日常生活中又会落回到比较无意识的状态。这意味着他们临在的状态只是暂时地局限于生活中的一个领域而已。我接触过一些老师、艺术家、护士、医生、科学家、社会工作者、服务生、美发师、企业老板还有销售人员,他们工作时并没有在追寻自我,而是完全顺应当时之所需,令人敬佩。他们与工作合一,也与当下合一了,也与当时他们服务的人或是任务合而为一。这些人对于其他人的影响,远超过他们提供的功能所带来的影响。每个和他们接触的人都会感觉到自己小我的缓减。即使那些小我强烈的人,都会开始放松,放下防卫,并且在互动中不再做角色扮演。理所当然的是,这些工作时不带小我色彩的人,在他们的工作中都有杰出的表现。任何与他所做之事合一的人,就是在创建一个新的世界。

我也接触过一些人,他们也许技术上非常到位,但是他们的小我却时时地破坏他们的成果。他们的注意力只有一部分是放在工作上,其他的部分都是在自己身上。他们的小我需要得到个别的关注,如果得不到足够认可的话(可能永远都不够),他们会浪费很多能量在怨怼上面:“有其他的人获得比我还多的关注吗?”此外,这些人主要关注的焦点也许是利益或权力,而他们的工作只不过是为了达到目标的手段。当工作变成不过是达到目标的手段时,它就不会是高质量的。当工作中有障碍或困难的时候,当事情不如预期顺利的时候,当其他人或是环境不给予助力或合作时,他们不但不会立刻与这个新的状况合一,而针对当下的情况采取必要的措施,反倒会起而抗拒新的状况,而让自己与它分开。在这里,有一个“我”觉得个人受到了侵犯或是觉得怨恨,而且大量的能量会在无用的反抗或怒气中燃烧殆尽,而这些能量如果没有被小我错误地使用的话,其实是可以用来解决问题的。尤有甚者,这股反抗的能量会创造新的障碍、新的反对势力。很多人真的是自己最大的敌人。

当有些人不帮助其他人、不与其他人分享资讯或是陷害别人,免得别人会比“我”成功或是比“我”得到更多的荣誉时,这反而是不自觉地伤害了自己的工作。对小我来说,合作是个陌生的名词,除非有暗藏的其他动机。小我不知道,你愈是把别人包容进来,事情会进行得愈加顺利,而且各种事物会愈容易流向你。当你不给别人帮助,或是只给别人一点点帮助,或是在别人的路上制造障碍,宇宙(以人、事、物的形式)也不会给你帮助,或是只给你一点点帮助,因为你把自己从整体之中切割开了。小我无意识的核心感受就是“不够”,所以它对别人成功的反应,觉得好像是他们从“我”这里拿走了什么。小我不知道,你对其他人成功的怨怼,反而会阻碍你自己成功的机会。为了要吸引成功,不论你在哪里看到它都要随时欢迎它。

病中的小我

一个疾病可能会强化小我或是减弱小我。如果你抱怨、感到自怜或是怨恨自己的病,你的小我就会获得强化。如果你把疾病当成你部分概念上的身份认同的话,小我也会增强:“我是某种疾病的患者。”啊,那现在我们知道你是谁了!而另外有些人,在平常生活中有很强大的小我,但是生病之后,突然之间就变成一个温柔、和善,比以前好很多的人。他们可能获得了在以前正常生活中永远得不到的一些洞见。他们可能接触到内在的领悟和满足,而说出一些智慧的话语。然后,当他们好起来的时候,能量回来了,小我也回来了。

当你生病的时候,你的能量水平是很低的,而有机体的智慧可能会接管,利用剩下的能量来疗愈你的身体,所以没有足够的能量给心智使用,心智指的就是:小我的思考和情绪。小我会耗损大量的能量。然而在有些例子中,小我还是保存了仅有的一点能量,来供自己的目的使用。不用说的是,在病中小我获得增强的人,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康复。有些人永远康复不了,所以疾病转变成慢性的,也成为他们虚假自我感永久的一部分了。

集体小我

与自己共处有多困难?小我试图逃离个人自我的空虚不足感时,使用的方法之一,就是借由认同一个团体而扩大和加强它的自我感。那个团体可能是:国家、政党、公司、组织、教派、俱乐部、帮派、足球队等。

在有些例子中,有人奉献他的生命去无私地为一个更大更好的团体目标而工作,完全不求任何个人的回报、赞赏,或是为自己积攒什么。在此,个人的小我似乎完全地瓦解了。从个人自我可怕的负担中解脱出来是多轻松的一件事啊!无论工作得多么辛苦,需要牺牲多少的东西,团体的成员都感到快乐和满足。他们看起来好像都已经超越了小我。问题是:他们是真正的自由了,还是小我只是从个人转化到了团体?

一个集体的小我展现出来的特质和个人小我是一样的,比如说:需要冲突和敌人,需要更多,需要自己是对的,而与其他犯错的人对抗,等等。迟早这个团体会和其他的团体发生冲突,因为它无意识地在寻求冲突,而且它需要对手来界定自己的界限和身份认同。而它的成员在小我驱使的行动中醒来之后,会经验到不可避免的痛苦。在那个时刻,他们可能就此觉醒,而了解到他们所属的这个团体,有强烈病态疯狂的成分。

刚开始的时候,突然之间觉醒过来继而发现你所认同、所工作的团体实际上是病态疯狂的,这可能会让你很痛苦。有些人在那个时候会变得愤世嫉俗或是刻薄,然后否认所有的价值。也就是说,当他们看清楚了前一种信仰系统的幻相,继而梦幻破灭时,他们会很快地采纳另一种信仰系统。他们没能面对自己小我的死亡,反而逃跑到另外一个新的小我上转世重生。

一个集体小我通常比其成员的个别小我还要来得无意识。比方说,群众(一个暂时的集体小我实体)会进行很多暴行,这些是个人在不聚众的情况下不会做的。很多国家有时也会从事一些在个人看起来是心理病态的行为。

当新的意识萌生的时候,有些人会觉得被召唤而组织一些团体来反映出开悟意识。这些团体不会是集体的小我。组成这些团体的个人不需要经由这些团体来定义他们的身份。他们不会再借由任何外相来定义自己。即使这些团体的成员还是没有完全脱离小我,但是在小我冒出头来的时候,他们会有足够的觉知在自己或是别人身上认出它来。然而,因为小我还是会想尽各种办法去试着掌控他人,并且维护自己,所以不间断的警觉性是很重要的。这些团体重要的任务之一,就是把小我带进觉醒之光中去瓦解它。这些团体也许是开悟的企业,慈善机构,学校或是一群住在同一个社区的人。在新意识的扬升中,这些开悟的团体将会起到很重要的功用。如同小我的团体会把你拉进无意识与痛苦之中,这些开悟的团体将会是加速地球转化的一个意识的漩涡。

永生的铁证

小我的诞生,是源自于人类心灵中的分裂,在其中,人的身份被分成两个部分,称之为“主词的我”(I)和“受词的我”(me)或是“受词的我”(me)和“我自己”(myself)。因此,每个小我都是精神分裂的,用比较通俗的说法就是“人格分裂”。你和你自己的心理形象相生相依,这个心理形象就是与你息息相关的概念上的自我。当你提到“我的生命”的时候,生命本身就变成一种概念,并且与你的本质(who you are)分开了。当你提到或是想到“我的生命”,而且对自己所言深信不疑(而不是只把它当成一个惯用词汇)的那一刻,你就进入了幻相之中。如果真有所谓“我的生命”的话,那么我和生命就是两码事了,因此我有可能会失去我的生命,也就是我想象中的宝贵资产。而死亡就会成为一个似是而非的真相,而且是个威胁。话语和概念将生命分解成不相关的片段,这些片段本身不具真实性。我们甚至可以说,“我的生命”这个概念,是分离(separateness)的最原始幻相,也就是小我的源头。如果我和我的生命是两样东西,如果我和生命是分离的话,那么我就与所有的人、事、物都是分离的了。但是我怎么可能与生命分离呢?如果与生命和本体分离,还有什么“我”可以存在呢?这显然是不可能的。所以没有所谓“我的生命”,或是我“没有生命”这回事。我就是生命。我和生命是合一的。不可能不是这样。所以,我怎么可能失去生命?我怎么可能失去我原本就没有的东西呢?我怎么可能失去“我本是”的东西呢?这是不可能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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